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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卫渊没有等到高霆的死讯,却被告知魔教意欲入主中原的消息。
他赶到议事厅,那里已经聚满了人,燕过迟也在当中,隔着人群冲他微微点头示意。卫渊看着神情阴郁的燕过迟,心中无端升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议会主要围绕如何发现的魔教踪迹以及怎样迎战在讨论着,卫渊对此并不上心,但也不好离场。他本想沉默以对,直到有好事者提出此次迎战魔教,应当挑选一名领头的话事人出来,有人提名让在场最为德高望重的青阳子担任,但青阳子却推脱年岁已大力不从心,将卫渊推举了出来。
这本是件扬名立万的好事,但卫渊眼下却仍挂心于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杀死祝天成的真凶,不想蹚这滩浑水,于是连忙请辞:“卫某何德何能,敢在诸位前辈面前肆行非度?况且,在座不论是江湖地位,还是武学造诣,远超卫某的大有人在,青阳子前辈,在下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青阳子却不以为然,笑呵呵说道:“卫庄主过谦了,你能将杀害祝盟主的真凶抓住,心思缜密可见一斑。应付狡诈的魔教之徒,要的就是这份抽丝剥茧的细致。”
祝流莺也点头称是:“青阳子前辈所言甚是。星缈山庄立派三百余年,从来都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显宗,卫庄主的功夫这些天来大家也看在眼里,流莺认为,庄主是最适合引领大家击退魔教的人选。”说罢,她转头面向众人,“不知在座诸位,可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拘谨!”
台下一片低声议论,很快,有人出言附和:“我同意,卫庄主确实当仁不让。”
如此,一石激起千层浪,赞同的呼声愈发高涨,祝流莺微笑着面向卫渊,“卫庄主你看,人心所向,还请莫要再推脱了。”
卫渊皱了皱眉,正要开口,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且慢”。
那声音清凌凌如春溪乍破,众人纷纷回首,恰好有风穿堂而过,泠泠的松风伴随着众人的目光,一同落在了一抹白衣之上。
只见那开口的白衣男子身形清瘦颀长,头戴一顶筚篥,长长的白纱自筚篥帽檐垂下,被松风轻轻吹动,使得其后那张白玉一样的面容若隐若现。
“哪里来的宵小小辈,遮遮挡挡,岂是我们名门正派的作风?何不现出真容以示众人?”有人开口质疑。
白衣男子似是轻笑一声,“就凭你也配?”
他抬了抬纤细的手指,没有人看清他做了什么,但见那只手放下时,方才说话的汉子已经直直栽倒在了地上!
周遭众人勃然失色,有人检查晕死过去的汉子,发现那汉子眉心发红,有尚未融化的碎冰自那双眉间滑落,“是……碎冰?”再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用茶汤以内力凝结而成的冰粒。
卫渊愣愣看着兀自向前的白衣男子,身体开始克制不住地发起颤来。
那人走得极慢,有什么清脆的声响随着他的步伐一同摇曳。清凌凌的,不绝如缕。循着那声响,卫渊的视线落在来人腰间的佩剑之上,那是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即使在对方一袭白衣间,依然皑皑如雪。可这样一柄玉剑,却在剑穗间绑了根突兀的红绳,上头系着串银质的铃铛,看着就像是庙宇中寻常可见,用以祈福消灾的银铃。
「这个叫长生铃,戴上之后,可以禳灾解难,长命百岁。」
「要是我活到一百岁,师兄就是一百零六岁的糟老头子啦。」
回忆须臾间铺天盖地,卫渊向后踉跄了数步,他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师从何处?”青阳子望向来人。
白衣男人款款摘下筚篥,白纱下面那张脸白净如同冬日初雪,衬得一翦漆黑清冽的双眸愈发盈盈,皎皎似弯月,明亮如天星。
他微微一笑,清冷的面颊上便有了丝艳丽的色彩。但见他目光灼灼,虽是回答青阳子的问询,眼睛却一刻都没有从卫渊身上挪开。
“在下星缈山庄,风晚来。”
卫渊尚且算得上清明的头脑终于轰然炸开,他喉头不断上下滚动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混沌中,只模模糊糊听青阳子惊道:“风晚来?你就是十年前跟在别辰身后的那个白衣少年?——可卫庄主不是说你从观星台上跌落殒命了吗?这……卫庄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