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三阿哥承诺,总不好厚此薄彼漏了四阿哥,胤俄便转头去看已经翻开书准备早读的四阿哥:“四哥……”
“我就不用了。”胤俄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被直接打断,四阿哥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一点小事罢了。”
三阿哥的某根敏感神经当下被触动了,立刻神情讪讪地囔囔起来:“四弟,你不地道,你这样衬得我多计较似的。”
胤俄、九阿哥:?难道你不是很爱计较吗?
这时,七阿哥插了一嘴问:“十弟,你们本钱够吗?”他关心地看向胤俄,很认真地说,“如果你们缺银子,我可以投一股。”
七阿哥倒不是想掺和进胤俄和九阿哥的生意里趁机赚一笔钱,他就是听胤俄说他们在赔本赚吆喝,就单纯地想要帮胤俄一把。
七阿哥是不缺银子的,虽然他生母现在还只是个庶妃,没有余力照拂补贴他,但七阿哥和纯亲王府的关系一直没断,除了皇子份例,他还领着一份纯亲王世子的俸禄。
胤俄连忙摆手拒绝:“别,这项生意刚起头,还在赔钱,一点赚头都没有,我可不好意思拉你入伙。”
“就让我和九哥先折腾着吧。做生意是这样的,前期投入免不了亏本,等后期商路打开就好了。七哥要是不想手里的闲钱白放着,等日后这门生意上了正轨开始赚钱,七哥你再参股好了。”
七阿哥听完不由摇头失笑,眼角眉梢凝结的清冷淡漠稍稍褪去,恍若初雪消融般流露出几分暖意:“前期投入不参与,后期怎么好意思参股白蹭你们的财运。”
距离七阿哥不远的八阿哥嘴角微动,有心想要为了合群也说些参股支持的话,可终究是心有顾虑,迟疑良久仍是没有开口附和。
和外有襄助的七阿哥不同,八阿哥实在是囊中羞涩,目前尚书房读书的几位皇阿哥当中,八阿哥的家底是最薄的——
八阿哥的生母卫氏出身低微,原是辛者库罪奴,有幸承宠后被晋为庶妃,后诞孕皇十六子也不得晋封,只享贵人份例,仍住在延禧宫侧殿,所生皇子交由延禧宫主位娘娘惠妃抚养。
生母卫氏如此出身,八阿哥别说依仗母族,不被拖累就算好的了。有些话七阿哥能够毫无负担地说出口,八阿哥却只能报以缄默,因为他目前没有那个能力兑现自己说出的话。
眼角余光注意到八阿哥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胤俄立刻意识到他的为难,心下不由一叹。
对八阿哥,胤俄实在是没法喜欢起来。
哪怕他拿什么“历史说不定可以改变”、“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理由自己劝自己,也还是没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
但要说胤俄对八阿哥有多大的恶意,那倒也真的不至于。
防患于未然、直接把危险掐死在摇篮里的那种事,胤俄自问没有那个能力——八阿哥好歹是个皇子,难道胤俄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戒备森严的紫禁城中直接把他杀了不成?
就算有那个能力,胤俄也下不了那个手:八阿哥今年不过十岁,还是个小孩子;胤俄和八阿哥天天在尚书房里一起读书,从没起过什么冲突,就算没有兄弟之情也有同窗之谊。
三阿哥跟九阿哥向来关系不睦,但两人尚且只是嘴上不对付;胤俄跟八阿哥素来没有不合,胤俄又如何能做出伤害八阿哥的事情来呢?
胤俄能做的,只是对八阿哥敬而远之,不亲近,但也不开罪,就当不熟的同窗不远不近、不冷不热的处着就好。
不想让八阿哥继续为银钱的事情作难,胤俄连忙再次开口劝说,务必要打消七阿哥投银子参股的想法:“做生意前期投入是免不了的,这点我跟九哥心里都有数。”
“我们现在只是小打小闹,光份例就够花用了,不缺银子使,七哥不必为我们操心。”
三阿哥一边抽出《礼记》一边哼唧出声:“七弟,你与其操心他们银钱趁不趁手,不如多操心三哥我怎么养家,我可是马上就要大婚了,到时候后院可热闹……”
话说到一半,三阿哥才惊觉后面的话不适合在尚书房这个场合说,立马闭上嘴不再多言,只翻开礼记重新温读起这篇早已经倒背如流的文章。
七阿哥见胤俄意志坚决,便不再多言,只一笑了之。
而八阿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只低头安静练起大字来——他的字一向写得不好。
四阿哥默默收回看向三阿哥的目光,无声叹了口气。他跟三阿哥是并肩兄弟,年龄相仿,序齿相近,就连婚期都定在同一天,尚书房里的几人中,大概只有他知道三阿哥在头疼些什么。
大婚当然是件好事,只有成家了才被汗阿玛视作成人,才能入朝办差、建功立业。
但大婚也意味着他们不再是孤家寡人,从此肩膀上扛起了名为家庭的责任,此后,他们的前途不仅关乎他们自身,还有他们的妻妾儿女,还有他们的妻族。
说来,四阿哥今年就大婚有些太着急了。
三阿哥虚岁十六,已经年满十四,后院已经有了侍候的人,今年大婚倒也合适。
但四阿哥比三阿哥小一岁多,他生在腊月,说是虚岁十五,但按实岁算尚且不满十三;而康熙指给四阿哥的福晋,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年龄就更小了,今年才刚满十岁,再怎么往大了算,说一声虚岁十三都亏心。
现在就早早让四阿哥跟乌拉那拉氏完婚,实在是太早了,大婚怎么都显得太赶。
但康熙把四阿哥的婚期提前、定到跟三阿哥同一天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是四阿哥如今处境尴尬,需要娶一位福晋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自从孝懿皇后薨逝后,四阿哥的日常起居便无人照管。
四阿哥的生母德妃对他态度冷淡,连个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一心只顾着幼子十四阿哥;而德妃尚在,代管后宫的贵妃也不好越俎代庖干预四阿哥的私事。
其实,在孝懿皇后去世后,康熙将费扬古之女接进宫中交由太后教养,本来就是考虑到四阿哥的情况特殊。只是四阿哥的婚期定得这么早,还是德妃平日里冷待四阿哥太过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近年来,德妃恩宠渐淡,未尝没有她冷落四阿哥的缘故在其中。
见三阿哥、四阿哥相继翻开书开始早读,胤俄也不好继续打扰他们,便只急急嘱咐一句就往自己的座位走去:“三哥、四哥,你们别忘了跟内务府提换点心的事。”
九阿哥跟在胤俄后面溜回自己的座位,闻言也提醒道:“距离你们大婚还有十来天,可要记得早点跟内务府说,别把时间卡得太死。”
现在正值七月末的盛夏,而三阿哥、四阿哥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六,在中秋节后的第一天。
“什么事要跟内务府说?”
就在这时,五阿哥从门口走进来,只听了半耳朵话的他对九阿哥说的事一知半解,依稀可见五官出色的圆脸上半是懵逼半是疑惑:“是内务府的人伺候得不经心?”
说话间,五阿哥已经看到了在自己座位上正襟危坐的九阿哥和胤俄,当场瞳孔地震,面上露出惶恐惊诧之色:“我来晚了?!”
他迟到了??这要是让汗阿玛知道,肯定要罚他了!
可不对啊……五阿哥心下有些疑惑,本就被肉撑圆的丹凤眼瞪得越发大了:他今天并没有起晚,和平常没有区别,怎么就来晚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