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不服气:“贵族又如何?很多贵族家道中落,不得不娶美国暴发户的女儿,真是落魄。”
报纸给这些带着巨额财产、嫁到英国的美国女人取了一个名字,叫“美元公主”。她们图一个贵族头衔,而英国男贵族图妻子的嫁妆。
布里吉特冷笑一声,嫌他笨。克拉拉能挤走自己,那么她的男友不会是落魄贵族。布里吉特叫他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这个先生才沉默不语。
布里吉特看他也没有办法,更嫌弃了,让女仆送客。
又过了一段时间,海泽尔看布里吉特心情好点了,这才大着胆子问:“小姐,花车需要花艺师吗?”
布里吉特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你别想了,我今年不会去花车巡游。这种事也不一定让我管。”
其实,她如果想的话,有一定的决定权。但花车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再说,剧院也有很多擅长布景的人,用不着从外面请人。
说到这个事情,她越想越气:“那种只站一人的花车是巡游的焦点。这么好的位置居然给了克拉拉,真是可恨。”
其实,除了只站一人的花车,还有其他能容纳很多人的花车。但布里吉特不愿意和别的演员站在一起,哪怕站在中间也不行。
海泽尔尴尬地说:“好的,小姐,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很乐意为您提供装饰花车的服务。”
布里吉特“咦”了一声:“你年纪也不大,能做好花车吗?”那个小狗花束虽然好看,但和花车不一样。
怎么不行?海泽尔就是花艺师。她向布里吉特解释了一下,还说:“我能用鲜花做出动物雕像。”
布里吉特来了兴趣:“那你再给我的猫做一个鲜花雕像。必须做好看,好看了我再考虑。”
做鲜花雕像的话,对惟妙惟肖的要求更高。
海泽尔这次对布里吉特说的花车不抱什么希望。但是,既然有钱赚,先拿到手吧。
她和夏洛特回家时,正好遇到康斯坦丝房东。康斯坦丝房东参加了一个民间集资的会子,她刚从会头家串门回来。
海泽尔依然觉得这种民间集资组织风险大,于是劝房东:“你为什么不自己存钱?这笔钱放在家里也是一样。”
康斯坦丝房东不听,还劝海泽尔姐妹也加入会子,拿高额利息。若能成功拉新人进去,房东也能得一笔奖金。有些人加入会子,不是为了高额利息,就是靠拉人头挣钱。先把自己的亲人都拉进去,再把朋友拉进去,最后连领导也拉了进去。若不管别的,这其实是一个不错的报复领导的方法。
但是康斯坦丝房东没有那么坏,她是单纯地和年轻人分享理财途径。如果海泽尔姐妹不去,她也不会有意见。
康斯坦丝房东还热情地邀请海泽尔和她去会头家看看,看了再做决定:“我也不会按着你的头,逼你加会子,对吧?但你去看一看,就知道我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件好事啊。”
海泽尔太阳xue突突跳。这个房东人不坏,但加入这种组织,她们这些租客也会受影响。往极端点想,如果房东有个三长两短,比如钱被卷走后绝望之下上吊自杀,可怎么办?
会头家。
海泽尔真答应和康斯坦丝房东来会头家了。她要看看这个会子怎么迷住了房东。
会头家自己也开店铺。海泽尔随一踏入店门,就看到几个女人在聊天。
海泽尔弄清了一件事:像房东这样的中老年女性之所以愿意加入会子,不仅仅是因为会头承诺的高额利息,还因为这给她们提供了一个社交途径。
以房东为例, 她死了丈夫,也没孩子, 独自生活,十分孤单。
这时候的女性, 不方便参加公共生活, 主要靠家庭积累社交圈、交朋友。房东没有家庭, 她这种女性很难有正常的、丰富的社交渠道, 而会子提供了一个。
来到会子的女人,互称家人,叫会头妻子姐姐。无论这些会员什么时候来会头家拜访,这个“姐姐”都会和她们说家常,谈真心话,倾听她们的苦楚。
这些女人可能前一天被丈夫打过、被公婆骂过, 或者抚养孩子时太过劳累, 受了委屈, 没有发泄或休息的机会。她们借拜访会头家, 找会头妻子诉说苦闷。这时, 会头妻子就会耐心地听她们说话, 宽慰她们,帮忙骂她们的丈夫、公婆。
和会头妻子说完话后, 会员们往往觉得好受多了, 对她也更加信赖,愿意给钱。
会子妻子其实变相地提供了一点心理咨询的服务,这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一切生意都是心理学。人家为了敛财, 比会员们的丈夫体贴多了。
这些会员来拜访,其实打扰了会头家正常的生活,但会头妻子就是能做到能满脸笑容地欢迎人家,再听会员倒一天的苦水。
海泽尔了解到这些,明白康斯坦丝房东为什么对这种东西死心塌地。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劝房东退出会子的难度更大了。这种提供心理安慰的附加服务对房东很有吸引力。如果只用跑路风险大来劝她,房东多半舍不得。
别说房东,海泽尔自己也差点被会头妻子笼络住。
房东带海泽尔过去时,就受到了会头妻子的热情欢迎。房东是寡妇,手里还有钱,是会子的重点客户。有会头妻子带头欢迎在先,其他会员见状,也热烈欢迎房东的到来。
房东介绍海泽尔是她亲戚。会头妻子比房东小,就先开口亲昵地叫海泽尔一声“大妹子”。
其他会员也有学有样:“大妹子!”“欢迎大妹子成为家人!”
海泽尔在大家的热情接待下冒出冷汗。她们太热情了。
会头妻子关切了房东一会儿,又和其他会员一起劝海泽尔入会:“加入朋友互助会的好处很多。你看那谁,家里人生病没钱治,就是靠会子里的朋友拿了钱。”
会头妻子提到的那个人也在。她一说到这件事,就忍不住抹眼泪:“是呢。我家那位干活时受了伤,他老板不愿意给赔偿。他一受伤,又没有收入,家里哪来的钱给他治病?幸好我们家一早就加入了会子,每次都按期交会费,这才有钱给他看病。”
会子在这里起了类似保险的作用,能帮一部分人家应急。
还有女人是想做小生意,不能去银行借钱,和亲朋好友借钱时也有困难。她们没有融资的渠道,所以加入会子,方便借钱。
会头妻子一知道海泽尔是卖花的,就热情地拉拢她:“这不巧了吗大妹子?你做生意肯定不容易,吃了很多苦。要是加入我们互助会,你生意上有个急事什么的,也不用求人,大家就能借给你钱周转一下,多方便啊!”
“是啊是啊!”还不等会头妻子接着推销,一个会员就凑过来,主动给海泽尔说她在这个会子得到的帮助:“大妹子,我是卖肉的。你也知道,有些顾客就是小气,货都给他们了,他们就是不愿意付钱。我家里那个,又不敢得罪他们。顾客一说赊账,他都答应。长年累月下来,亏了不少钱,资金周转不开,最后差点连进货的钱都没了,供货商天天堵在家门口追要钱款。那几天,我真是啥都吃不下,也睡不着,就怕他气得破门杀了我们。”
“幸好我加了会子,得到会子里家人的帮助。家人们都愿意借给我钱,帮我度过难关。我不仅结清了欠款,还有钱雇专业催债人员帮我追顾客的赖账。托他们的福,大部分顾客都还了欠款。有些人实在找不到,可能搬走了,也可能死了,这些钱亏了就亏了吧。”
“大妹子,听姐一句劝。除了亲人,上哪里还能找到像会子里一样的家人?我没来之前,也担心会不会上当受骗,但这里的人都很好,大家亲如一家,是真正的互助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