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的视频非常模糊,能从满屏的噪点看出拍摄者离得不近,就算焦距拉到最大,主角依旧没有占到画面的三分之一。
人脸模糊不清,但谁都知道在雨中互殴的二人是凌家那对兄弟。
嘈杂的雨声中,凌谦双手紧掐着凌羲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
他双唇阖动,不知道在说什么,而凌羲同样扭曲着表情,笑容癫狂。
这个视频,不出明日就会遍布全网。
今晚凌谦对于宴会上突发情况的处理,勉强妥当,不管是云瑞华夫妻俩还是发疯的温茹雅,包括裴家,那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虽然会影响到凌氏,但凌谦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如果一切都结束在宴会厅的话。
但后面兄弟相残的戏码,凌家二子纷纷入局,再也无法维持假意和平的表象。
今夜之后,两人反目成仇是必然的。
没有人比郁燃更了解凌家人,萧亦清见到凌羲那一刻,故事的结局,就写好了。
这一幕必然会发生,郁燃不意外,但看见两人互殴,他仍然感到愉悦。
眩晕带来的反胃感让郁燃不得不再次闭上眼,苍白的唇扯开弧度:“您不觉得精彩吗?”
顾雁山:“还行。”
评价勉强,郁燃又问:“那您满意吗?”
他指今晚这场游戏。
“有点意外之喜。”
郁燃再次笑起来,这次他笑得更久一些。
“上次说如果成功就告诉您的,”郁燃说,“将猎物逼入绝境,看它无知无觉走上我为它准备的路,确实有趣。”
顾雁山不置可否:“我可没教过这个。”
郁燃:“是您启发的我。”
“先生,小凌先生,程律到了。”阿坤在外敲门。
要将郁燃转送去医院,接受更进一步的检查,顾雁山让人进来。
郁燃静了静,出声:“顾先生,以后能叫我‘郁燃’吗?”
顾雁山:“郁燃?为什么?”
阿坤带郁燃去证券机构,他就用的这个化名,阿坤应该是告诉过他自己这个化名的,但是他却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啊……郁燃沉默了片刻。
“有句诗您听过吗?‘春山花欲燃’,我很喜欢,所以我叫这个名字。”
他看着顾雁山:“在那个梦里,我与黑暗相伴十年,走不出圈禁我的一亩三分地,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只能不断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不是凌叶的话,我又是谁呢?”
所以郁燃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想了很久很久,直到某天听到这句诗,花欲燃,热烈、盎然、生机勃发。
是春天。
是郁燃的向往。
这个他赋予自己的名字,是他的新生。
他说得并不顺利,中途语塞了好几次,还逐渐红了眼眶。
说到那句“我又是谁呢”时,哽咽得说不下去,静了很久才说了声:“对不起。”
这是郁燃第二次,对顾雁山提起那个所谓的梦。但相比上次的平铺直述地概括梦境,今天他的表现更像是亲历者,而不是预见者。
顾雁山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郁燃什么,更没有跟去医院。
他回了家,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眼前却不时会浮现出郁燃的脸。
原来那双满是犟气的眼,被痛苦染红时,又是另外的景色。
十八岁,到底是真的对他信任到可以在他面前袒露伤口。
还是,循序渐进解除猎物防备的新的陷阱呢?
顾雁山无声一笑。
春山花欲燃。
郁燃。
不错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