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对郁燃了若指掌的掌握感,让凌谦心情不错。
当然,今天一整天凌谦心情都挺好的。
宾客接连而至,他没有在更衣室里多逗留,很快便出去迎接客人去了。
说是为萧亦清和郁燃办的宴会,但其实这是凌谦的主场,对于郁燃说想晚点出去的话,他也没什么异议,反而揉着郁燃脑袋让他休息好了再出去。
凌谦前脚刚走,郁燃后脚就拆了束缚在颈间的领结,随手丢在地上。
他开门走出休息室,走廊里厚实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郁燃并没有走多久,萧亦清的房间距离他不远。
萧亦清眼睛不好,腿脚也不方便,到了会所后就一直在房间里休息。
郁燃站定在门口,抬手轻叩了三下门。
随后没了动作。
屋内的萧亦清等了片刻也没见人进来,疑惑地“望”向房门的方向,一边问着“谁”一边滚着轮椅过去。
他对这个会所的房间有些陌生,行动不是很方便,中途撞了一次沙发和柜角,才行至玄关,压下了门把手。
萧亦清能感受到门外站着人,但他不知道是谁。
“请问有什么事吗?”
萧亦清的礼服也是白色的,但和郁燃的款式有些不同。
如果萧亦清能看见,他就会发现,穿着类似的同色礼服的他和郁燃,前所未有的高度相似。
而他脸上茫然又懵懂的表情,倒真让郁燃幻视了几分从前的自己。
他不由挑眉,很难不往深了想凌谦这番举动的用意。
他这是将萧亦清当成了他的替身了?
郁燃有些想笑,这实在太好笑了。
这是他重生以来,见过最可笑的一幕。
原来凌谦竟然是这样一个,胆小鬼。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身边也没有熟悉的人,以及对凌羲的担忧本就让萧亦清一直处于一个难以言说的忐忑状态中。
此刻空气里的沉默,更是加深了萧亦清的不安。
扶着轮椅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萧亦清费力地想要看到面前的人,在这个角度过于昏暗,他眼前漆黑一片。
他只能再次主动出声:“你好?”
“萧亦清。”
少年的音色像山谷里一汪清冽的泉水。
萧亦清蓦地安静下来。
“凌叶?”
紧绷的背脊,微沉的声音,萧亦清整个人都进入了一种防备的状态中。
从他回到凌家,和郁燃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他也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和郁燃相处。
一开始,他以为在他不在的这些年,郁燃的存在填补了温茹雅失去爱子的痛楚。
虽然凌羲总是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强调,是郁燃抢走了他的一切,是他导致了他如今这副模样。
但萧亦清清楚,这件事怪不得他,被领养不是他的决定,他的童年认知被一朝推翻,他同样痛苦。
但是很多时候,当他知道这双脚再也站不起来的时候,当他的眼睛也逐渐开始出现问题的时候,当他发现这个家里除了凌羲以外,并没有人真的接纳他的时候。
萧亦清又会有那么一些憎恨郁燃,特别是凌羲在他这丑陋的情绪滋生时,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畔低语。
萧亦清深知他的无辜,反复唾弃着自己的丑陋,却难以控制。
他只能幻想着郁燃对他同样的憎恨,以此得到救赎和喘息。
郁燃应该恨他的,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他仍然是那个独享宠爱的凌家二少爷。
他让他跌进了泥潭。
本应该是这样的。
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萧亦清的认知,他的幻想,他和郁燃处在天平两端的平衡,在哪天温茹雅的房间门口,郁燃替他捡起滑落在地的毛毯,并细心掖在腿下时,被打破了。
郁燃不恨他?
他怎么能不厌恶他,他为什么不对他恶语相向?

